“星爱苑”：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

保尔1961

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

作者：比尔.弗莱泽

翻译：张彦  校对：施丽虹

“同行之旅”2014年秋季刊，总第19卷第4期

我妻子和我生活在一个众人所不见的另一个世界，一个众人不了解的世界。我的愿望是，你永远不要加入进来。

这个世界没有名字，你若未曾经历失去孩子，你便不会知道。一句话，谈到的一件事，谈论家里的事的停顿，在某一刻的一滴泪，这便是在这个世界里会发生的。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了解这里会发生的事。一旦发现有人也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就可以在我们所属的世界里交谈。

1986年3月21日前，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在那一天，我的第一个孩子，在出生三天后，在波士顿的一家医院平静的离世了。

失去孩子后有一些奇怪的事情会发生。在刚刚开始的两周内，同情和支持扑面而来，来自于我所熟悉的那些人。但是，也会有人不知道如何面对我们的痛苦，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于是他们选择什么也不说，有的甚至从此消失了。我就是这样在失去我第一个孩子后，也失去了我的一个好朋友。

但是，两周后，一些奇怪的事情慢慢地发生了，沉默。最为一个男人，有人告诉我，是时候从哀伤里走出来回归生活的常规了。可以说就是要振作起来。同时，要去照顾你的妻子，正如一个朋友讲到的，“不管多么糟糕，要知道，你妻子比你痛苦一百倍”。

对妻子的同情和支持持续的要久些。大家认为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缓解自己的悲伤，但是她越来越处于孤独的状态。你要知道，很多人不知道如何面对死亡，特别是面对失去一个孩子的人。

然后再过几个周，你就觉得如果一直逢人就讲述自己的痛苦，众人就慢慢地失去兴趣了。大家脸上多少开始有些厌倦了。如是，你便把苦水往肚子里咽，而且会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这样唠叨地讲这些让人觉得不开心的事情。那件事情，慢慢地就变成心里一个无法说的悲伤。

因为这悲伤是无法预料的，因此很多夫妻无法承受这种悲伤。我之前的一个同事，另外一个来自这个失去孩子世界的一员，告诉我她离开了她丈夫，因为她的丈夫在失去他们的孩子后一直沉浸在痛苦里无法自拔。夫妻俩度过悲伤的方式不一样，他们两个无法调整各自的情绪，也不能从彼此那里获得支持，而最终劳燕分飞。

然而，在一些时刻，你会遇到这个世界里的一员。可能会是偶遇的一个人，或者是认识多年的人。说一个简单的词语或者哪怕就是一句话，你就知道，原来他们也是失去孩子的父母。往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用我们自己能懂的话试探性地说出来，看看是不是跟对方讲这些很合适，渐渐的，你会意识到，他/她 也是来自这个世界。

我们的社会对死亡没有准备，特别是面对失去孩子的父母。我们没有词语来形容这个不幸。因此，人们，包括很多好意的人，都会试图说些支持和鼓励的话，但是却又是最不恰当的话安慰我们，最后却让人心情更糟糕。我们必须记得，这不是他们的错。像其他人一样，我们也是如此，在失亲之前，我们自己还不是避免谈论这些事。这种悲痛是一件不可触碰的话题，除非这个事情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了，有时就是把你带到了深谷的谷底，你哭喊着，你是多么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人说说你的感受啊！

慢慢地，你就面对失去孩子的现实。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走出伤痛。我通常说，如果你把双臂伸开，向左向右，尽可能伸开，你双臂间的空间就是你失亲之前的快乐。而失去亲爱的孩子后，那个空间越来越小。它不会消失，你当然还能够发现生活的欢乐，但是，总有一些快乐你再也找不回了。我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一边生活着，一边慢慢地接受。

每年3月18日，我都记得我的女儿，比安卡. 弗莱泽。我放佛看到她晃动着她的胳膊，发出咿呀的声音，因为她未足月就出生了。每年3月21日，我都会想起她。我记得那天我妻子和我被告知她可能不会有正常人的生活，甚至可能没有办法生活下去。每年我都会为失去她而哭泣，但是我可以为了我妻子，为了我们第二个孩子，而坚强下去，也为了这个不为人知的世界。

注：此文选自美国失亲父母组织（Bereaved Parents of the U.S.A）期刊，刊名“同行之旅”（A Journey Toget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