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晚报记者 周静泊 两年前,河北省张家口市的范国慧先生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夫妻二人事业有成,儿子从部队回来后也在家乡找了份好工作,与交往一年的女友正筹备婚礼。2012年2月11日,一个酒后超速逆行驾驶的肇事司机使得范先生不得不怀抱儿子渐渐冷却的身体,白发人送黑发人。孩子的妈妈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痛苦,三次自杀未遂。
后来,在朋友的指引下,范先生加入了失独者们建立的QQ群,在大家的安慰和帮助下,把范先生的妻子从精神崩溃中拉了回来。一时的心理难关暂时过了,但范先生仍在忧虑:他们未来的养老和医疗该怎么办? 幸福 三口之家日子成追忆
在孩子出事前,范先生有个幸福的家庭。今年54岁的范先生是一家公司的副总,妻子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任财务总监。儿子原先在西安服役,退伍转业后,回到家乡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一家三口那时月收入加起来有一万多元,这在张家口算是不错的了。而且单位的待遇福利都很好。”范先生说:“我的孩子特细心,在家的时候,家里什么事情他都操心,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孩子他妈那时候就说:‘你别整天在家里忙这忙那了,你也快28岁了,该好好去处个对象啦。’”
后来,范先生的儿子找到了对象。他们交往了一年时间,感情稳定,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们计划着2012年过了五一就结婚,家里什么都准备好了,房子也买好了,说过完年就装修。”范先生说。
悲剧 幸福家庭沦为悲惨家庭
“我们原先是最幸福的家庭,可一瞬间就沦落为最悲惨的家庭。”范先生说。2012年2月11日,那时还在正月里,范先生一家到饭店聚餐,吃完饭后,儿子先到马路对面准备取车送父母回家,这时,一辆汽车疾速驶过,将范先生正在过马路的孩子撞飞了。
“我的孩子1米81的个头,130斤的体重,被那车直接撞飞出去四十多米啊……而肇事的那个司机,他是跨线超速逆行,在撞到人后,不仅没有减速刹车,反而还加大油门逃逸了。”范先生忍不住泪流满面:“在救护车上我抱着孩子,感觉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变凉,当时我就想,这下坏了……孩子可以说是死在我怀里的。”
温暖 同命人精神上相互扶持
“孩子出事后,我要帮孩子料理后事,所以还能勉强撑住,但我爱人直接就不行了,她住院瘫在病床上。”范先生说:“那段时间,她自杀了三次,都被救回来了,我们是一粒粒把她吞下去的安眠药从嗓子眼里抠出来的啊……”
范先生的一位朋友得知他家中的经历后就告诉他,在网上,像他这样的失独父母建了一个QQ群,他们在群里彼此疗伤,互相安慰,建议他去看一看。
“在我刚加入群的时候,我都不说话,只是看着群里面的人讲话、聊天。慢慢的我发现大家确确实实是在共同伤心、共同痛苦,完了以后又相互劝解。后来,这个群体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特别是对我爱人。”范先生说:“有几位大姐真的是用自身最悲惨的经历,不怕揭自己的伤疤,反复地给她讲,劝解她,最后一步一步地把她拉回来。后来时间久了,又有新的失去孩子的父母进了群,他们也像我们当时一样,沉浸在痛苦当中,就换我们一步一步地把他们拽上来。”
在网上聊多了,熟悉了,范先生就和群里的同命人们开始计划着线下的聚会。像今年过年时,他们就相约来到三亚“躲年”。
“其实我们不远万里到这不是为了玩的,来了这么多天了,我们什么景点都没去,也没有心思去,我们不管到哪儿玩都没有欢乐的时候。我们跑了这么远,花了这么多精力和钱,就是为了寻求一种抱团取暖的力量。”范先生说:“我就愿意为我们这群人做点什么。过年的时候大家一块儿做饭,一块儿买菜,有时候都累得脚疼走不了了也很乐意。在家的时候就根本不是这样,在家我们就不动了,干什么都没心情,甚至连家里都不想收拾。干什么呀?我给谁干去?”
这群人同病相怜在网上走到一起,渐渐变得像一家人一样亲。“有时候,有群友去世了,我们就算再远,也会飞过去出席他们的葬礼。即使有事去不了的人,也会委托当地的同命人们为逝者献上花圈。”范先生说。
矛盾 难以面对亲友的关爱
车祸之后,范先生失去了一个儿子,也多了一个闺女。
出事后,范先生的准儿媳认了范先生夫妇做干爹干妈。干女儿平时对两老照顾有加,这次范先生夫妇俩来三亚前,干女儿还专门花了四千多块钱买了一部新的iPad Air给他们带着路上玩。
“她挺懂事的,说没做成媳妇,那就做闺女吧。”范先生说:“她说:‘我现在再找对象,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能接受我干爹干妈。’听了这句话我当时就哭了。”
“但是这种关爱,有时候我们不想面对也不行。不面对吧,可闺女也很懂事。但是一面对,就要想起儿子。”范先生说。
忧虑 未来的养老要靠谁?
“我们现在是不敢回忆过去,也不敢想将来。只能尽力做好现在,保持身体健康。”
范先生是1960年生人,今年54岁了,目前身体状况还是不错,但看着群里比他年长的同命人,他也开始担心自己的未来了。“现在能来三亚的,都是身体条件比较好的人,还有很多同命人,夫妻两个人,甚至只剩一个人躺在家里,动都动不了。到了那时候要怎么办?”范先生问道:“等到我们老了,身体不行了的时候,一开始,肯定是要靠亲戚朋友帮忙照顾。但是亲朋好友能照顾我们一时,但他们能照顾我们一世吗?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儿女需要照顾。而且一次两次,我们可以请他们帮忙,但是次数多了,我们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所以,我们只能指望国家,指望政府来帮我们养老。”
但是,据范先生的了解,目前我国关于失独父母的医疗、养老、心理干预等保障制度还十分不完善,而且不同区域制度发展也不平衡。
“如果政府能把安抚我们的工作做好,免了我们的后顾之忧,我们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多钱跑这么远到三亚来呢?”范先生说:“其实,政府要做好我们这些人的安抚工作也不用花多少钱,因为我们绝大部分人自己有房子,有住的地方。这其实是各地政府重不重视的问题,这方面的工作如果做得不错,我看着也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