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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丛文
- 年龄: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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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叙述:回不来的儿子
丛文
七十有一的年纪,我流了最惨痛的泪,那泪痕镌骨铭心。
永远记得,那天夜色墨黑时分,儿子下班回家按平常样吃晚饭,也许我说了一句他不喜欢听的话,什么话记不清了,是不是诱因,至今我寝食不安。大概半分钟,他的右手突然捂住胸部,呈痛苦状。我还以为他吃饭谈话噎住了。儿媳见他脸色渐变,冒汗,忙打120。一家人焦灼等待中,救护车来到。我略有所知,救护车来自附近的重庆公共卫生救治中心的平顶山院区,并沒低估此院的医疗水平,也沒意识到儿子病情危重。然后情况是我后来知道的。急诊室灯光灰暗,静得可怕,听见的第一声是叫交钱。媳妇跑去收费窗口却无人影,急回头,跟出来的医生漠然转身,漫不经心地关上了门,让人见不到里边儿子的状况,见不到医生的诊断操作,也见不到医生的态度,顿时加深了婆媳的害怕和不信任感。六十分钟的救治进展甚微,实在忍受不住的老妻急切要求转院。
满怀希望转到西南医院急诊室,不巧的是医生们正抢救重症,一时难以分身,我们只能等待。同样,急诊室的门又被关上了,见不到里边的一切。沒办法,母亲一会坐下,一会起立,贴门侧耳倾听,心中一遍遍祈求古今中外的所有神灵保估儿子平安,逢凶化吉。儿媳几乎要跪下来喊:医生,他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三代人都需要他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
可是,父母的独生子,儿媳的丈夫,孙子的爸爸,沒有挺过来。从发病到落气,仅短短的两小时几分。这之前毫无症兆,毫无预感?为什么,当今中年人命脆如瓷!?家人们更是毫无心里准备,不知天天见面的亲人会与我们瞬间永诀,连句话都沒留下!是什么“杀手”如此凶狠?据急症值班主治医生病历:心脏呼吸骤停;胸痛待查;主动脉夹层破裂?大面积肺拴塞?这些只是后来分析,分析不等于事实。时下揣测,儿子发病后坚持了两小时才过世,另外他那些天咳嗽尚未痊愈,生命就戛然而止,应该还有其它未知因素。
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凝固,时间停止了流动,定格在2024年12月23日22点10分。母亲嚎啕大哭,捂着儿子尚未僵硬的手,声嘶力竭:“儿啊,您怎么扔下老父老母,扔下妻儿,悄悄走了啊!您是妈的依靠啊!!” 我从家中赶来,立在遗体旁,仍不肯相信儿子说走就走了。听着锥心的哭喊撕裂着我的心肺,手颤抖着轻轻闭合上儿子睁大的双眼,我的泪水涌泉般流出眼眶,无声地爬过脸颊。
儿子啊,您自己肯定不知道——死神在丢手绢的时候,会把顺序颠倒啊!要是科学发展到生命可以替换,我宁愿以死相替!真的,我已老朽力衰,他还年富力强,还要好好感受和观看这个世界!
儿子啊,您的过世对我们打击太大了,痛彻心扉。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完整家庭破碎了,失去了欢笑。我断了写作的兴致;老两口也断了出门散心的打算;媳妇把结婚照放在原先的位置擦了又擦;孙子把爸爸的一些遗物不舍扔掉地搁放好。
整整数月,每天,每天,我都会想到儿子,想到儿子的过往旧事。老两口更是忘不了儿子的音容笑貌,常常坐在儿子专用的电脑前,以泪洗面,默然发呆。儿子,要是你卧病在床,虚弱地,缓慢地一年半载过世,我们不至于悲恸不已!假如,那一次不到那个“体面堂皇”的院区,直接拉你到西南医院救治,事情或许不一样?事后之智,我们知道犯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在那个院区耽误了宝贵的抢救时间,当与该院结账时怨言多多,负责人出于“同情”,把先交的千多元抢救费退还了。如今,我们对过世的亲人陷入一种负罪感,悔之晚矣!难道儿子的离世,是宿命中有的——命运?我不信,但不信又不行,他已经西去了,与我们天各一方。
儿子过世的十五天,是他的第一个冥诞——44岁。
一桌饭菜前,一张椅子空了,我盯着儿子常坐的位置,想到了去年的这个傍晚:
儿子拦住收拾残汤剩菜和碗筷的母亲:“妈,你天天为我们上班上学的买菜做饭,休息一下,我来。”一股寒风由阳台穿过厨房。儿子刷洗着碗筷说:“有点冷哟?” 母亲遂起身关上门窗。听见声音,儿子上前打开门窗半掩半开,提醒道:“不要关得太死,空气不流通,天然气燃烧不充分,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扼腕叹息,不重视自个的冷暖与健康,反倒像父母呵护他小时候一样,关注着家人安全。
孙子上初中学业重,我怕一放松成绩滑坡,周日常分分秒秒督促他学习。儿子却不然,会抽半天时间带他运动或逛街或看电影,偶尔还玩玩电脑游戏,还说,逼娃儿学,往往事倍功半。由此孙子喜欢爸爸,爸爸理解孙子。
“爸爸又加班吗?等他回来一齐吃饭吧。”孙子放桌子上一只空碗,含着臆想的成分,一下子把我从回想中拽了回来。老的少的也从“爸爸”仍健在的错觉中楞过神来,随即满脸悲哀,长久无语。我抚摩着孙子的后脑勺:“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也许,也许永远……” 我嗓子哽噎了,再发不出声,两行清泪流落腮边。
儿子在工作单位口碑极好。同事谈论起他,沒有不说好的。单位头头看他的上下班打卡,入职半年多,早上辗转轻轨上班,竟沒迟到一次,下班呢,几乎无正常,多是延长半小时或一小时左右,甚至夜晚十一点都在加班。我曾提醒他,单位都欠薪四个月了,跟头头说说,腰包掏空了,能不能发点薪水解决吃饭问题?并提醒“你又不是沒吃过亏,谨防重蹈覆辙”!儿子当然记得。先前他在重庆凯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最后倒闭,职工有两个月工资沒拿到。多半员工上法院诉讼追讨无果。狡猾的老板已离婚,财产早转移,人更是下落不明。当然,儿子沒精力也不想花钱去无效追诉,无奈血汗钱白白放弃了。现在,儿子的在职单位不说当月,之前积压四个月的工资都未发,需申请,才像挤牙膏似地苛刻地发放极少部分(一次只发逾期的半个月薪水)。儿子申请得到半月薪金后,隔两周又第二次申请且未能批准。儿子还对我解释:“同事都一样,数月沒领到工资,还不是无偿加班。再说,我搞IT运维及网络安全,要保证设备正常,有人加班,我不便离开。都这把年龄,要重新找工作难上加难呀!” 为保饭碗,委曲求全,不堪回首。现在想想,儿子怕家人担忧,有多少苦闷和压力,和身边的逆来顺受藏着掖着,以至人生正当春秋鼎盛时期,没休息好,积劳成疾,毫无迹象地猝然离世。至少早走了三十年啊!让朋友和同事们为之洒泪唏嘘,回天无术。
作为父亲,当我在儿子的亡灵前,我那汹涌的泪水却是为那朝夕相处的儿子,无法再与我们共享尘世的欢乐而不能抑制。是的,“死者长已矣” 。人类世界谁也无法抗拒死亡。我们再哭、再悲、再叹,那个熟悉的、魁梧的身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只能在心里思念、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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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来的儿子丛文七十有一的年纪,我流了最惨痛的泪,那泪痕镌骨铭心。永远记得,那天夜色墨黑时分,儿子下班回家按平常样吃晚饭,也许我说了一句他不喜欢听的话,什么话记不清了,是不是诱因,至今我寝食不安。大概半分钟,他的右手突然捂住胸部,呈痛苦状。我还以为他吃饭谈话噎住了。儿媳见他脸色渐变,冒汗,忙打120。一家人焦灼等待中,救护车来到。我略有所知,救护车来自附近的重庆公共卫生救治中心的平顶山院区,并沒低估此院的医疗水平,也沒意识到儿子病情危重。然后情况是我后来知道的。急诊室灯光灰暗,静得可怕,听见的第一声是叫交钱。媳妇跑去收费窗口却无人影,急回头,跟出来的医生漠然转身,漫不经心地关上了门,让人见不到里边儿子的状况,见不到医生的诊断操作,也见不到医生的态度,顿时加深了婆媳的害怕和不信任感。六十分钟的救治进展甚微,实在忍受不住的老妻急切要求转院。满怀希望转到西南医院急诊室,不巧的是医生们正抢救重症,一时难以分身,我们只能等待。同样,急诊室的门又被关上了,见不到里边的一切。沒办法,母亲一会坐下,一会起立,贴门侧耳倾听,心中一遍遍祈求古今中外的所有神灵保估儿子平安,逢凶化吉。儿媳几乎要跪下来喊:医生,他上有老,下有小,我们三代人都需要他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是,父母的独生子,儿媳的丈夫,孙子的爸爸,沒有挺过来。从发病到落气,仅短短的两小时几分。这之前毫无症兆,毫无预感?为什么,当今中年人命脆如瓷!?家人们更是毫无心里准备,不知天天见面的亲人会与我们瞬间永诀,连句话都沒留下!是什么“杀手”如此凶狠?据急症值班主治医生病历:心脏呼吸骤停;胸痛待查;主动脉夹层破裂?大面积肺拴塞?这些只是后来分析,分析不等于事实。时下揣测,儿子发病后坚持了两小时才过世,另外他那些天咳嗽尚未痊愈,生命就戛然而止,应该还有其它未知因素。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凝固,时间停止了流动,定格在2024年12月23日22点10分。母亲嚎啕大哭,捂着儿子尚未僵硬的手,声嘶力竭:“儿啊,您怎么扔下老父老母,扔下妻儿,悄悄走了啊!您是妈的依靠啊!!” 我从家中赶来,立在遗体旁,仍不肯相信儿子说走就走了。听着锥心的哭喊撕裂着我的心肺,手颤抖着轻轻闭合上儿子睁大的双眼,我的泪水涌泉般流出眼眶,无声地爬过脸颊。儿子啊,您自己肯定不知道——死神在丢手绢的时候,会把顺序颠倒啊!要是科学发展到生命可以替换,我宁愿以死相替!真的,我已老朽力衰,他还年富力强,还要好好感受和观看这个世界!儿子啊,您的过世对我们打击太大了,痛彻心扉。三代同堂,其乐融融的完整家庭破碎了,失去了欢笑。我断了写作的兴致;老两口也断了出门散心的打算;媳妇把结婚照放在原先的位置擦了又擦;孙子把爸爸的一些遗物不舍扔掉地搁放好。整整数月,每天,每天,我都会想到儿子,想到儿子的过往旧事。老两口更是忘不了儿子的音容笑貌,常常坐在儿子专用的电脑前,以泪洗面,默然发呆。儿子,要是你卧病在床,虚弱地,缓慢地一年半载过世,我们不至于悲恸不已!假如,那一次不到那个“体面堂皇”的院区,直接拉你到西南医院救治,事情或许不一样?事后之智,我们知道犯了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在那个院区耽误了宝贵的抢救时间,当与该院结账时怨言多多,负责人出于“同情”,把先交的千多元抢救费退还了。如今,我们对过世的亲人陷入一种负罪感,悔之晚矣!难道儿子的离世,是宿命中有的——命运?我不信,但不信又不行,他已经西去了,与我们天各一方。儿子过世的十五天,是他的第一个冥诞——44岁。一桌饭菜前,一张椅子空了,我盯着儿子常坐的位置,想到了去年的这个傍晚:儿子拦住收拾残汤剩菜和碗筷的母亲:“妈,你天天为我们上班上学的买菜做饭,休息一下,我来。”一股寒风由阳台穿过厨房。儿子刷洗着碗筷说:“有点冷哟?” 母亲遂起身关上门窗。听见声音,儿子上前打开门窗半掩半开,提醒道:“不要关得太死,空气不流通,天然气燃烧不充分,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一想到这件事我就扼腕叹息,不重视自个的冷暖与健康,反倒像父母呵护他小时候一样,关注着家人安全。孙子上初中学业重,我怕一放松成绩滑坡,周日常分分秒秒督促他学习。儿子却不然,会抽半天时间带他运动或逛街或看电影,偶尔还玩玩电脑游戏,还说,逼娃儿学,往往事倍功半。由此孙子喜欢爸爸,爸爸理解孙子。“爸爸又加班吗?等他回来一齐吃饭吧。”孙子放桌子上一只空碗,含着臆想的成分,一下子把我从回想中拽了回来。老的少的也从“爸爸”仍健在的错觉中楞过神来,随即满脸悲哀,长久无语。我抚摩着孙子的后脑勺:“爸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也许,也许永远……” 我嗓子哽噎了,再发不出声,两行清泪流落腮边。儿子在工作单位口碑极好。同事谈论起他,沒有不说好的。单位头头看他的上下班打卡,入职半年多,早上辗转轻轨上班,竟沒迟到一次,下班呢,几乎无正常,多是延长半小时或一小时左右,甚至夜晚十一点都在加班。我曾提醒他,单位都欠薪四个月了,跟头头说说,腰包掏空了,能不能发点薪水解决吃饭问题?并提醒“你又不是沒吃过亏,谨防重蹈覆辙”!儿子当然记得。先前他在重庆凯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工作,最后倒闭,职工有两个月工资沒拿到。多半员工上法院诉讼追讨无果。狡猾的老板已离婚,财产早转移,人更是下落不明。当然,儿子沒精力也不想花钱去无效追诉,无奈血汗钱白白放弃了。现在,儿子的在职单位不说当月,之前积压四个月的工资都未发,需申请,才像挤牙膏似地苛刻地发放极少部分(一次只发逾期的半个月薪水)。儿子申请得到半月薪金后,隔两周又第二次申请且未能批准。儿子还对我解释:“同事都一样,数月沒领到工资,还不是无偿加班。再说,我搞IT运维及网络安全,要保证设备正常,有人加班,我不便离开。都这把年龄,要重新找工作难上加难呀!” 为保饭碗,委曲求全,不堪回首。现在想想,儿子怕家人担忧,有多少苦闷和压力,和身边的逆来顺受藏着掖着,以至人生正当春秋鼎盛时期,没休息好,积劳成疾,毫无迹象地猝然离世。至少早走了三十年啊!让朋友和同事们为之洒泪唏嘘,回天无术。作为父亲,当我在儿子的亡灵前,我那汹涌的泪水却是为那朝夕相处的儿子,无法再与我们共享尘世的欢乐而不能抑制。是的,“死者长已矣” 。人类世界谁也无法抗拒死亡。我们再哭、再悲、再叹,那个熟悉的、魁梧的身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只能在心里思念、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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