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月29日在三亚举行的失独家庭生活质量研讨会,失独家庭成员们成立了“桅樯”群组。素未谋面的他们,同样因为丧子聚在一起,他们相互关怀和帮助,感动着我们每一个人。即日起,本报将推出“失独家庭背后的故事系列报道”,讲诉失独家庭如何坚强勇敢面对生活。敬请关注! □南岛晚报记者 周静泊
家住南京的周老师与丈夫老范本来有个幸福的家:丈夫是名军人,她是教师,老两口身体都很健康,儿子高大帅气,也十分争气,北京外国语学院毕业后在外事部门工作,备受器重。但是,幸福的生活在三年多前戛然而止:那一年儿子因公殉职。
此后,周老师一家的生活仿佛从天堂掉入地狱,他们搬了家,切断了与过去的联系。只有一群网友能让他们打开心扉,只因他们背后有着同样的悲伤———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正是他们在经历丧子之痛后,无法再和亲朋好友正常交往时,他们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给予彼此温暖、关怀和帮助。
2014年2月12日,周老师在三亚吉阳镇租住的小区内接受了南岛晚报记者采访。周老师背着的书包是儿子参加2008年奥运会筹备工作时领取的纪念品,她从包里拿出儿子的相片、儿子2009年参加国宴的邀请函给记者看,含着泪水讲述着她的故事。
A.三年多前
独生爱子因公殉职
“中国每一个独生子女家庭都在走钢丝。我们只是不幸掉下来的那一群。”今年61岁的周老师说:“我曾经是最幸福的妈妈,但从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从前,周老师是一名中学教师,丈夫老范和她同岁,在南京空军部队任职,儿子从北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市外事办工作。2010年9月16日,周老师的儿子出差途中乘坐的汽车翻车,差三个月才满28岁的儿子因公殉职。
“我儿子很优秀,一米八六的个子。他在北外读书,会说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还有我们的中文。他工作后也受了很多表彰,2009年60周年国庆的时候,还收到邀请函请他参加国宴呢。”说起儿子,周老师心里满满都是自豪,也满满全是忧伤。“他因公殉职后被葬在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举行追悼会那天,救护车就在一旁候着,当时得要两个人在旁边架着我,后面还得两个人撑着,我才能咬牙坚持着不倒下地与前来吊唁的人握手。最后,我还是撑不住昏倒了。事后孩子的爸爸告诉我,救护车把我送到医院,当时医生撬开我的嘴发现全是血,还以为我把牙咬断了。”周老师说:“为了陪孩子,我在北京住了12年,但出事之后我就逃回了南京,北京我不敢再去了。回到南京后,我把电话号码停了,和从前的学生朋友都断了联系,失去唯一孩子的那种绝望感其他人无法理解。”
“孩子过世后,无论看到什么都能触景伤情,即使是深夜睡得很熟的时候,也时常从梦中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睡,就在想儿子真的没有了吗?我当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周老师说:“但我不会自杀,也不会因崩溃而精神失常,因为我不能给孩子丢份儿,就是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
B.再遭变故
丈夫脑出血送医
周老师和她的丈夫老范每天早晚都跑五公里,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将近四十年。他们年纪大了跑不动后便改为快走,10分钟能走一公里。2012年12月22日晚上,周老师和丈夫一如既往地出门锻炼,但这天,向来身体非常好的老范一直觉得左腿不得劲,周老师马上带他回家量血压,一量发现血压已经220了。“当时我一分钟都没耽误,马上打120送他去医院。120抬着担架来的时候他还不肯躺上去,说有人扶着他走就行了,但其实他已经走不了了,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出血非常严重了。”周老师回忆说道:“那天非常冷,正是南京最冷的时候,送他进医院的时候我还在台阶上滑了一下。”
到了医院,周老师即使着急也强装镇定地去交费办手续。当她交完费时发现丈夫不知被医护人员推到哪间病房,在场的几个护士也表示不知情,这时她还是耐心地一间间病房找过去。她在抢救室找到丈夫时,医生告诉她:“现在情况十分危险,快点打电话叫你孩子过来。”听到这句话时,周老师扶着丈夫伸在担架外的脚还是站不起来,瘫坐在了地上。
“当时我在想,如果他很危险,我该怎么办?如果他救不活,我就找个窗口跳下去。”周老师说:“我要留个言,让医院的人把我们俩处理一下,然后和儿子的骨灰放在一起,我包里有一支笔,但我怎么也找不到纸。”
C.抱团取暖
失独父母网上觅知音
据周老师介绍,她加入的失独父母QQ群是由上海的骆老师建立的,群名最开始叫“无奈地呐喊”,后来又几次更名重组。去年,为了2014年1月29日在三亚举行的失独家庭生活质量研讨会,他们又成立了“桅樯”群组。全国各地的失独父母加入QQ群后,在群里相互倾诉自己的哀伤以及生活中遇到的困难。他们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因同样的痛苦遭遇走到了一起,在精神上和现实中相互扶持,抱团取暖。“群里的人就像我的兄弟姐妹一样,和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出的亲切。”周老师说:“像我们这种失去孩子的家庭,年是很难过的。有些父母在过年的时候,把家里电话线都拔了,手机关机,窗帘拉上门反锁,夫妻两个人对坐着哭,连饭都不吃。但今年,我们两百多个家庭一起聚在了三亚躲年,一起做菜,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点起蜡烛祭奠自己的孩子。”
D.患难见真情
同命人比亲兄弟还亲
就在老范脑出血被送进抢救室的当天晚上,远在上海的骆老师夫妇俩连夜开了四小时的车赶到南京陪伴他们。“那时骆老师给我打电话,问我在哪个医院,说要过来看我,我连忙告诉他不用,我已经打电话叫人帮忙了,但他还是过来了。”周老师说:“因为他了解我们,知道我们这些人最不愿麻烦别人,成为别人的累赘。南京他们之前也没来过,可他们夫妇俩,在那么冷的夜里,靠着车上的导航仪指路,开了四个小时的车赶到医院来陪我。”
“我在门口见到骆老师夫妇俩的时候,我就说:‘都叫你们别来,你们怎么还来了?’他说:‘我怕你倒下。’”现在,周老师仍对骆老师当时给予的帮助和支持感激不尽,周老师说道:“那天晚上我先生脑出血陷入昏迷,脚一直在抽筋,骆太太就一直抱着他的脚抱在胸口,陪在他旁边一声声地唤他大哥。夫妻两人一整晚都没合眼。”
第二天,在周老师给丈夫单位打了电话,骆老师夫妇确认了会有人来给周老师帮忙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上海。
“当时我不放心,说你们一晚没睡,怎么能开车回上海呢?他说没事,他开到服务区后可以在车子里睡会。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周老师说:“多好的一个人啊,这真是比亲兄弟还亲啊。”
现在,据周老师说,她先生的身体恢复得还行,虽然腿脚仍有些不利索,一只脚抬不高,但他也顺利地和周老师一同来到三亚过年。
背景资料
关于
失独家庭
失独家庭指独生子女发生意外、离世,夫妻俩不能再生育亦不收养子女的家庭。
据原卫生部发布的《2010中国卫生统计年鉴》,中国“失独”家庭已超过100万户。
中国参政党之一的致公党在一份调查报告显示,目前中国15岁至30岁的独生子女总人数约1.9亿,这一年龄段的年死亡率为万分之四,中国每年新增“失独家庭”将达7.6万户。这意味着中国失独老人至少已超过200万。 中国全国政协的调查显示,失独老人中50%的人患有高血压、心脏病等慢性疾病;患癌症、瘫痪等重大疾病的有15%;60%以上患有抑郁症,其中一半以上曾有过自杀倾向;因家庭发生重大变故,50%的“失独”家庭经济困难,月收入在1200元以下;20%的“失独”家庭靠低保生活。失去孩子后,失独老人们变成了游离在社会外的“特殊群体”。害怕与人沟通、神经变得脆弱而敏感,工作也难以为继。
而中国目前还没有从国家层面建立对失独老人的抚恤、养老、意外伤害和医疗保险等专项安抚制度。